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

審判日B

萬一…萬一是腦瘤而不是囊腫…

當年,和朋友相識於她的花樣年華,前後大約有兩年吧,直到有天她不在社團裡出現,打電話去問才曉得她正在進行腦瘤治療,去醫院探視她時,一個清秀的女生像似落髮的比丘尼,還約了過陣子回社團見。

那是我最後見到她的一面。算算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看得見的外傷,至少還好理解,看不見的,例如腦傷、血脂肪過高、心理疾患…成了眼不見為淨、易被忽略的戰場。

萬一…

一再出現的「叮咚」聲讓我環抱胸前的雙臂越來越緊,偌大候診室三三兩兩的病人及他們的家屬,是否也和我一樣,等著醫師的宣判呢?我放下手上的書,起身又再上了次廁所,第三診間的號碼還是依然不動。

「叮咚~」終於輪到我的號碼,距離開始看診已超過兩個小時,我趕緊抓起我的提包、塞了書進去,衝到診間裡。

「你幾號?」護士收過我的健保卡,還是向我確認了一次。「我十三號。」「請坐。」

「…」幾乎是斜坐在桌子後方的醫師,盯著桌上的LCD螢幕,看著我的病歷。

「…」滑鼠移動,醫師調出我的MRI影像,然後滾動著滑鼠上的滾輪,一張張看著不同的影像。

「你這個樣子多久了?」醫師開口。

「大概是兩年前,會頭痛,我知道那是壓力性偏頭痛。」開始說著我的病史,「一直到今年六月底吧,開始感到腦子怪怪的,就像是腦子裡的布丁晃來晃去的,」我比劃著手勢,形容那種感覺給醫師。

「…」醫師靜靜聽著,難怪每一個看診的人都會在這診間裡超過二十分鐘;這不是個鐵口直斷的醫師,卻是懂得蒐集病史、洞悉人心、溫暖支持的醫師…突然間我好像瞭解了一些事…

「你以前有沒有照過X光或電腦斷層呢?」聽了一陣子後,醫師再度開口。

「沒耶,」我把剛剛的說詞,換了個形容詞再跟醫師說了一遍。

「那你以前有受過傷嗎?」

「沒耶…」直到我走出診間,我才想起國小五年級因為貪玩在中午吃飯時間溜去玩溜滑梯摔了下來腦震盪的事情。那會不會太久了?

「我們的腦部就像個豆腐,非常脆弱,」醫師開始用淺白的口語向我講解,「所以要有堅硬的腦殼保謢。」嗯嗯,這個我懂。

「但是腦部直接跟腦殼接觸也不行,很容易受到影響;」醫師停了一下,「我們的腦部就像是泡在水裡一樣,這樣子才可以避免衝擊。」

我曉得了:就像是超市買的中華豆腐之類的,豆腐是裝在硬塑膠盒裡,這樣才能提供足夠的保護,但豆腐與盒子之間又會有大量的黃豆水做為緩衝,藉以吸收衝擊。其實胎兒在子宮裡,羊水也扮演著類似的功能。

「只是…」醫師用手比著一張圖片,那是我的腦袋瓜子,「你這裡的腦脊髓液特別的厚,」他順手點了另一個功能,螢幕上出現了一個數字,「有3公分多,這就太多了。」

醫師轉過椅子,面對我,開始以手掌、手背交替翻轉拍著他的大腿。「你做做看。」

「嗯,很好,再快一點。」我只差沒把自己的腿給拍斷;平常揉麵團都不見得有這麼用力呢!

「接著再來,」醫師調整了他的坐姿,右手食指對向他的鼻頭、伸出,「然後來對我的手指。」

一開始醫師還只是把手放在他的正前方,然後左右移動,移動的距離越來越大。

「好,再來,」醫師拉開他的兩手,再以兩個食指對碰,要我也跟著做。

「好,再快點。」醫師見我可以完成,要我加快速度。

還有其他的測試嗎?

「一般說來,腦脊髓液會有,但不會像你這麼多;這太厚了。但剛剛的測試你都沒問題,可見得沒壓到小腦。」醫師見我認真的聽著,又再繼續。

「我剛剛問你之前有沒有做過X光或電腦斷層,就是為了要比對,看你這情況是早就有了,還是最近才這個樣子的。」我點點頭。

「如果把腦脊髓液抽掉呢?」

「這就要看你的小腦能不能復原了。」醫師切換到另一張圖片,手比著兩條反白的線條。「這是兩條血管,剛好被這些腦脊髓液包圍;」

「嗯哼~」

「萬一腦脊髓液抽掉了,那麼這兩條血管得不到支撐,那可能會斷掉造成出血,這反而麻煩。」

「嗯哼~所以現在就是再觀察囉?」我小心提出我的暫時性結論。

「如果怎麼樣,還是趕快回來看診。一年後再做一次檢查,看有沒有變化。」

「那有沒有要注意什麼徵兆呢?」

「有呀,如果你覺得動作協調變差了,那就要趕快回來了。」

我如釋重負的站了起來,終於放下心上的大石頭,不,是腦裡的大水球,向醫師深深的鞠了個躬。「謝謝陳醫師。」

* * *
對了,我怎麼忘了問醫師,那個外星人的事呢?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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