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I

「你身上有沒有金屬的物品？上衣是沒問題；褲子呢？」櫃姐問完我之後，還打量了我一番。

「有，有拉鏈。」我連忙的回答，「還有固定式的假牙。」

「那沒關係。」
「來，拿著。」遞過一個提袋給我，「那櫃台後面有條紋的褲子，把它換上來。」那提袋顯是讓我裝短褲用的。

換過了藍白條紋褲，安置了靜脈軟管，不久，我就被喚進檢查室裡了。

「先坐上來，」然後放射師拿了對耳塞給我，「會很吵。」
「待會檢查到一半時，會再為你注射顯影劑。」「好。」

她將摺疊好且尚有餘溫的被單將我包裹起來。檢查室裡非常的冷，冷氣是開給機器吹的，難怪外頭候診室還放了電暖爐…

躺好…直直不動…最後頭上還加上了個塑膠罩子。我閉上眼，漸漸失去了各種知覺，被單與身體的接觸、背部與診察平台的接觸、光線的刺激、味道…幾乎都不見了，唯一有的是清楚的聽覺。

聽覺…來自機器運轉的聲音，「的的的的」、「啌啌啌啌」、「的的的的」、「啌啌啌啌」…又過一陣子，「咚咚、咚咚」是我的心跳聲！甚至還能感受到動脈跳動時與被單的磨擦聲音呢～

這三種聲音規律的響著，再加上我被送進膠囊狀的機器裡，好像即將要進入冬眠，或者是太空梭即將發射…漸漸的，腦子裡的各種想法在規律而單調的聲音中放空了。昏昏沉沉。

「ㄉㄨㄚ～」的一聲突然出現，就像是演唱會前電吉他手的試音，把我給拉回現實，然後又連續出現了很多次，不過我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電吉他聲音消失後，「滴滴滴滴」、「嗡嗡嗡嗡」的聲音出現。「滴滴滴」的聲音就像是來自交響樂團的小提琴位置，「嗡嗡嗡」像是來自樂團後方的定音鼓位置，我的腦中自動出現這個空間上的定位感…慢慢的，我又進入了昏睡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又變回最早的「的的的的」、「啌啌啌啌」，我也醒了過來。

「要幫你打顯影劑囉；如果不舒服的話，你隨時可以大叫，我們會聽得到的。」

不舒服？大叫？想起了檢查同意書裡有一項提到顯影劑可能的副作用，該不會是這個吧。

右手臂一陣寒意，被單揭了開來，不過一下子，顯影劑就注射完畢。我的身體會變成螢火蟲般的發亮嗎？

這回是「框框框」，好像是有人拿著鋁製球棒在敲打水泥地，清脆明亮。

又不久，規律的聲音再度出現，在腦海裡的音象場卻是個重量級的次女高音以及一直在豎琴位置搗蛋的頑固低音，兩者的距離頗遠，搞得我分不清楚是來聽古典樂還是亂打秀。再加上直挺挺的躺太久，四肢的末稍開始有麻痺感，身體很想要動一動，卻是一動也不敢動，僵住了。

「ㄣㄣㄣ」聲音又變了。「好了，」放射師的聲音出現了，「哎呦～醫師怎麼給你打這麼粗的針？」她拔出軟針時，禁不住對那軟針的號數嘀咕了一下。
「壓好，五分鐘後就可以拿掉了。」

我向放射師、櫃姐道聲謝，壓著手，又過不久，換回我的褲子，在風雨中結束了MRI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