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3日 星期一

Lesson 7:歸因

老爸出院前早已得知要繼續進行化療的事,所以朋友送他一本癌友抗癌成功的故事書時,他是認真的讀了起來,這大概是他除了讀者文摘之外,看得最仔細的書了。

早在老爸住院不久,我上網查了關於食道癌的事,得知這癌症與飲食習慣極有關係,吸菸、喝酒、速食、熱食、以及口腔衛生不良的人,較易發生食道癌。老爸不喜吃熱食,所以這因子的可能性不大;老爸幾乎不吃速食,這因子的可能性也很低。排除這兩項,就只剩下吸菸、喝酒了。

吸菸,老爸說過他小五時,大伯父已經在工作了,他有時會去拿大伯的煙來抽,阿公知道了也沒說什麼,所以老爸算得上是歷史悠久的煙槍。倒是他說戒就戒,停煙已經超過二十年了。
喝酒,老爸的理由是跑業務需要,有時客戶拉著他喝著一攤又一攤的才肯下單或支付貸款,他為了順利完成業務,往往是陪著客戶一攤攤的跑著喝著,就此養成了喝酒的習慣。至於爾後因為公司營運問題而近乎天天早上一杯酒,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 * *
前陣子因為感冒,怕傳染給老爸,將近兩個星期沒有回家去,這天回家,老爸看到我,立刻高興起來,關了電視,嘰嘰咕咕的說了好多事。

「我在想,我會得這個食道癌,不是沒有原因的。」
老爸開頭就先跟我這樣子說。
我放下手邊正在看的報紙,停下來看著他。他見我看著他,又再繼續了。

「兩年前我才因為食道逆流而去醫院檢查,那時檢查都沒事,」
這就是老爸細心的地方,他總是把歷史事件記得一清二楚的,不像我,到底是五年前還是兩年前,其實已經記不太住。

「在那之前,我已經在吃健康食品了,」
老爸邊說著,邊比出姆指,告訴我那些保健食品的藥丸大小,唔,看起來尺寸不小,至少有一節小指頭的模樣。每次我想到要吃綜合維他命來補充部分營養素都要苦著臉,因為實在太難吞了。

「而且一次都吃很多顆,用水一口氣灌下去,」
我又想到,往往服用了綜合維他命藥丸後,我的胃部都不大舒服,不管是飯前飯後,早上晚上,到最後我體認到這些不管是什麼藥丸的,都會跟我的身體作對,所以我放棄了服用補充藥丸,注意飲食才是根本,從此不再服用任何維他命等的藥丸了。

「那時食道逆流已造成了食道壁的破皮,再加上這些藥物的磨擦,」
老爸伸出兩隻手前後比劃,作勢模擬藥物磨擦食道壁的模樣,還不忘看看我的反應,頭頂新冒出黑髮、無框眼鏡後方的兩隻眼睛,熱切的想要得到我的回應,我看著他,原本想隨手將報紙折起的念頭也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就這樣子久了,食道壁的細胞開始不正常的增生,到最後失去控制,變成了癌。」
老爸真厲害,三兩下就把自己可能的得癌歷程講得栩栩如生,讓我非常佩服,可我有點不確定,甚至是感到疑惑的,那些菸呀、酒呀所造成的可能影響,老爸卻是不提。

「那也是會有影響啦。」老爸停了下來,
「不過,我也把這個想法在上次回診時跟醫生討論,他也認同我的看法。」

* * *
老爸認真的找出他罹癌的原因,我則是對他清楚的頭腦感到佩服,
或者說,他對於自己狀況的掌握後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勢,讓我深深感到,
那個有活力的老爸又回來了。

在他的邏輯世界裡,他對於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發展獲得掌握,
所有跟他想法信念不一致的部分都加以排除,他用他的思路建構起一磚一瓦,
架起了他的價值,他對世界的理解,他看待事物的觀點,
甚至架起了他的自我。

也或許,他所散發出來的活力,
根本只因為身為兒子的我在聽他講話,這個兒子瞭解他,這個兒子和他在一起,
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以上這種想法,說穿了,也是我自己的歸因而已,呵呵~

* * *
至少我和老爸有段很愉快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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