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星期前老爸又去醫院照了骨頭掃瞄,然後上星期到癌病中心去看報告,老爸一樣是不改他的性急,在家裡待不住,只想早早去到醫院,一個急,一個不想被催,當然是免不了一頓好吵的。
去年九月之前,還可以坐在他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他也很積極的抬腿、走路、甩手,一付就是打算在拔掉餵食管復原後,隨時可以再去練習場動動身子。以他積極的性子,要坐這麼久什麼都不動,其實有點困難的。然而,九月底他發現大腿骨已經開始痛了起來,CT scan也看到黑色斑點出現,他的心情一下子盪到谷底,體力也逐漸衰弱,坐在他身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其實也差不多是這樣子了。
無話可說,那就不要說話吧,我想。
我開始先幫按壓他的手掌,用指腹、指尖,從右手掌揉到左手掌,從指尖按到虎口到掌心。有的時候,他會覺得太用力而叫痛,更多時候,他是慢慢閉上眼睛,然後過一陣子,就會傳來規律的呼吸聲…睡著了…
好幾個月就這樣子過去。這段時間,大概是這輩子以來我們父子最多肌膚接觸的時刻,我不禁在想,如果說愛是一種抽象的形容詞,那麼,愛的動詞,除了做愛之外,這樣子的肌膚接觸,是不是最原初的愛的形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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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一個研究,在一戰還是二戰,忘了,針對孤兒院的情況調查,發現某院區的嬰兒死亡率比其他院區來得低,仔細瞭解後,才曉得該院區的人員會把嬰兒抱起來,一陣子又放回去。就多了這個動作。
人體最大的器官不是肝,不是肺,也不是大腦,而是皮膚。這麼大的器官互相作用著,感覺大概會是特別強烈吧。
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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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我看著老爸閉上眼,安詳的睡著,腦海裡總會浮現一個畫面:一個小小嬰孩光著上身,被父親或母親抱著,看不到父親或母親的臉,但那嬰孩卻是安靜的枕在肩頭上,沈沈的睡著。
不曉得是老爸累了倦了疲了沒力了,還是我的撫摸讓他安定,我想,這樣的接觸,是當年老爸對我的愛,也是我現在所能給出的最具體的愛。
後記:
Lesson系列重出江湖,大概只剩兩個功課了。所以,我知道這最後一課已經近在眼前了。
其實這一課早已想過了,只是沒寫下來,剛好在昨天晚上聽了SU老師的課之後,決定這個「接觸」,以及涉及更多個人自尊的第十一課「放下」,還有最難寫的最後一課「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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